特奥多尔・冯塔纳(1819~1898)是十九世纪下半叶德国最为杰出的作家。他到快六十岁时才涉足长篇小说的创作,当时“铁血宰相”俾斯麦刚刚以武力统一德国不久。他的第一部长篇历史小说《暴风雨前》问世于1878年。自此一发不可收,文思泉涌,至逝世,在晚年短短的二十年光阴里,他创作了总共十七部高质量
笔者因为研究“老年冯塔纳”的缘故,前些时候,在翻阅他的全集时,竟发现了他与中国的两广总督叶名琛竟有一段文字的渊源,这是迄今研究中德文学关系的学者所没有注意到的。原来,德国这位伟大的作家在早年、在中国遭受列强欺凌的时候,站在了中国的一边,为中国说话,在当年的叶名琛事件中,他是中国的同情者。
叶名琛在西方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物。1852年,他始任两广总督。1856年10月18日,广东水师在南海海面搜查走私船“亚罗号”,拘捕了船上的数名海盗。英国人借口扯了他们的国旗,提出要中国赔礼并道歉。叶名琛在研究了整个形势后,释放了嫌犯以表诚意,但坚持无歉可道,使得英方无言答对。接着,英国海军上将西马糜各厘提出无理要求,要逮捕曾在“亚罗号”缉拿海盗的千总梁定国,又重复四年前的“进入广州城谈判”,均遭叶的严词拒绝。于是该年12月23日,英国海军悍然炮袭广州城,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1858年1月5日,广州陷落,叶名琛被俘,旋即经香港押往印度加尔各答。1859年4月9日,叶名琛绝食客死于此。
在叶名琛事件发生时,作家冯塔纳正在英国伦敦当记者。自1855年9月起,他在伦敦呆了三年多,1859年1月始返回柏林。1858年5月冯塔纳节译了发表在《泰晤士报》上的英文文章《叶的肖像》(Yeh's Portrait),这是《泰晤士报》驻广州特约记者发回的长篇通讯。这个记者(发表时《泰晤士报》没有公布作者名字)目睹了押解叶名琛从广州到加尔各答的全过程。据记者讲,押解叶是在2月23日启程的,他在押解的途中同叶名琛进行了长篇对话。
关于这篇翻译,冯塔纳在自己的日记里有记载。1858年5月10日,他在日记里写道:“在《泰晤士报》上读到一篇关于叶总督的篇幅很长的、很有趣的研究。”在17日的日记里,他说因为关于叶的这篇文章,收到同事鲁道夫・温策尔(1807~1869)博士的信。可见冯塔纳在此前已同他谈及这篇文章。18、19日冯塔纳开始着手翻译,21日他将翻译稿件的第一部分寄给温策尔。5月26日整个翻译完工。
1858年5月26、28和29日,冯塔纳翻译的关于叶名琛的文章以《叶:一个研究》为标题,在德国柏林的报纸《时代》(期号分别为237号、241号和243号)上分三次连载。
重要的是,冯塔纳为这篇翻译写作了一篇同情叶名琛的后记。现试翻译如下:“《泰晤士报》广东记者的报道就这么多。请允许译者赘言几句。这整封信,除了两人关于道理、上帝和太极的对话外,我只是删节地、以摘录的方式转译过来,这整封信明显地表露了这样的目的,也就是尽可能地打压这位前大功勋获得者,变换花样地把这个所谓的‘大人’作为丑诋、嘲讽的对象。这个记者在一个英国读者面前达到了这个目的,这是肯定的。但是按照我的感觉,他却失败啦。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句话冯塔纳特地做了着重标记。译者案)。所有诸如脏兮兮的内衣、每天六磅的猪肉、撒谎以及装腔作势――所有这些都不足以销蚀一种真正的,尽管是不大情愿地表露出来的对这位前总督的敬佩,人们是以一种坚定的信念放下报纸的,坚信尽管这样或那样,在那个谜一样的国家、在它的仆从那里肯定有某种东西在,因为尽管写这篇报道的人的最好愿望是,让这幅画的漫画式的、鬼魅般的痕迹凸现出来,但是始终在那里总有一个个性的头颅存在着,它的意义和伟大远远超出了我们对于这种或那种丑陋的痕迹所怀的戒备。”
作为记录冯塔纳与中国友好关系的一件别具意义的文献,冯塔纳翻译的关于叶名琛的文章及其后记,今天我们可以在《冯塔纳全集》(自1959年起在慕尼黑开始出版)第18卷上册第797页~806页上读到。